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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电影《鲜花》剧本创作的前前后后

时间:2015-03-29 来源:未知 作者:admin   分类:北京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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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鲜花》剧本创作的前前后后  哈依夏·塔巴热克(《鲜花》剧本的文学编辑)
  2007年的春天,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我见到了黄丹老师——中国当代著名的编剧、博士、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的主任。先前看过他担任编剧的《台湾往事》、《我的1918》等等影片。他这次受邀请写一部反映哈萨克民族的传统文化——阿肯阿依特斯的故事片。他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张铂雷。那是一个长得太平太泊,显得病怏怏的小姑娘。他们不懂一句哈萨克语,除了黄丹老师来过一趟新疆,见过几个哈萨克人以外,他们对哈萨克民族文化的了解几乎等于零。而小张可能是第一次见哈萨克人吧。

  我不太信任地用哈萨克语问天山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玛克沙提·卡德尔汗:“他们行吗?”他非常自信地说:“没问题!任何一部电影都是磨出来的。”就这样,我们上了车,直奔阿勒泰地区的青河县,因为当代中国哈萨克民族最优秀的阿肯胡曼尔别克就住在那个县城。我一上车就被安排坐在黄丹老师的旁边,我明白厂长的意思:开始磨吧。  哈萨克民族是一个唱着来,唱着去的民族,诞生礼、摇篮礼、割脚绊礼、骑马礼、耳环礼、割礼、婚礼、丧礼,他们永远在歌唱,歌唱生命,歌唱爱情,歌唱草原,也歌唱死亡。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歌唱,他们的生活目标就是诗意地居住,他们个个都是行吟诗人,具有高尚的民间品质,还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想象力和汹涌澎湃的激情。这是我几十年来对母族文化的认识。我恨不得将这一切一股脑儿都塞进大小两位编剧的脑海里去。所以,一路上我滔滔不绝地讲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生活习俗。他们静静地听着,没有波澜,我怀疑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那天失去了原本的魅力。

  到达青河县时,天上飘着细细的春雨,绿色扑面而来,空气清新芬芳。小车一进入青河县城镇公路,我就非常自信地说:“我们会在这条街上找到阿肯胡曼尔别克。”大家包括玛克沙提厂长都不以为然,但我坚信不疑,因为我对他是有所了解的。小车刚行驶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前一看,正是大阿肯胡曼尔别克。据说他想趁着老伴不在,去附近的商店喝两杯小酒。玛克沙提厂长硬拽他回家:“我给你带来了一箱酒呢!”就这样,大阿肯喜眉笑眼地带着我们回了家。我们在胡曼尔别克家的正堂坐定,喝着香喷喷的奶茶,吃着鲜嫩的手抓肉,聊着。阿肯拿起冬布拉琴一首接一首弹着唱着,从八岁第一次赋诗到七十多岁,他荣辱不惊地歌唱了一生。那天我手中的笔流畅极了,译出来的诗歌美得令我自己都惊叹。是啊,优美的诗歌,动人的歌声,一位年届七十岁的老人的激情诵唱,比我讲的生动多了。我非常自豪地翻译着,痛快淋漓。

   次日,我们驱车前往福海县,看望了国家文化部命名的史诗诵唱传承人——七十四岁的哈孜木老人。一座过于朴素的屋子里边竟然坐着一个历经坎坷的,能诵唱一百零四部哈萨克民间史诗的睿智老人。坐在他的身边,始终没有吱声的老伴竟然帮助他将其中的一百零二部完全记录了下来。他用了整个一个上午讲了自己的一生:战乱、迁徙、流浪、贫穷、诬陷、诽谤,他经历了同龄人们所经历的一切。不知有多少人一路坎坷走着走着就会忘记自己出发时既定的目标,而他没有,始终沿着一条路走到了黑。最后,他老人家还亲口诵唱了一首叙事长诗——《在阿勒泰的怀抱里》。这是一首反抗外敌入侵家乡,追求坚贞爱情的悲壮长诗。他在四十五分钟内一口气诵唱了这部史诗,浑然天成,结构严谨,优美动人,尤其是对坚贞爱情的描写更是催人泪下。沉静的老人在那一刻激情涌荡,不能自持,晃动着身子,挥舞着手,仿佛要像雄鹰一样飞起来似的。他再现了一段尘封的历史,歌颂了保家卫国的英雄,赞美了永恒的爱情,他也把我们从物欲横流的吵杂声中拽到了高尚的精神世界之中。历史、人生、文化、选择——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泪水突然滚滚而下,我不由地哭出了声。我哽咽着翻译着,不断擦着泪水。我也看到了黄丹老师眼里的泪花,小张则久久地低着头,不肯让我们看到眼里的泪水。现在,不要说在北京,在乌鲁木齐市,能让我们个个垂泪的人和事已经寥寥无几。那一刻,我们都是幸福的。

  当天下午,我们采访了当代中国哈萨克民族阿依特斯阿肯叶尔肯·李亚斯。他参加过十八次地州、区级的阿肯阿依特斯大会,十六次都得了一等奖,击败过许多对手。直到我们来的那天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黄丹老师不买账,非要他讲一讲另外两次是如何败下阵来的。叶尔肯一下子变得可怜起来,用哈语央求我不要让他们问这个问题但我们不依不饶地追问着。他只好悻悻地讲了其中的一次。有一次,他在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阿肯阿依特斯大会上,与塔城地区的著名阿肯哈孜依扎对唱。他根本就看不上这个长得有些困难,显得有点呆的女阿肯。不料,对方一上来连连提出了七个问题,令他措手不及: “请您告诉我—— 石头没有什么? 鸟儿没有什么? 清水没有什么? 舌头没有什么? 天空没有什么? 马儿没有什么? 鱼儿没有什么?”不可一世的叶尔肯竟然无言以答,脸红耳赤地败下阵去了。他一下台就开始喝酒,喝了个天翻地覆才罢休。直到见到我们的那天,他依然一脸愠色。那么,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呢?黄丹老师追问,叶尔肯极不情愿地做了答复。因为,对他来说,这七个问题就是自己一生中的滑铁卢啊。 “石头没有根茎, 鸟儿没有乳汁, 清水没有骨头, 舌头没有支点, 天空没有撑杆, 马儿没有胆囊, 鱼儿没有声音。” 听了回答,黄丹老师久久不语。我有点纳闷,以为自己翻译得不准确,就问他怎么了。他感慨地说:“哈萨克民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啊?”我知道他动心了,也动情了。

 我们一路走着,见到了许多阿肯,与他们座谈,与他们一起歌唱,一起舞蹈,也一起流泪。一直走到了塔城地区的额敏县,在那儿拜访了另一位著名的阿肯——贾玛丽汗。我们在宾馆的客房里交谈了两天,她坐在双人床上,盘着腿抽着烟,娓娓道来,她的父亲喀拉巴特尔是塔城地区最早开办学校的开明人士,母亲是阿肯,她从小就在一个具有艺术氛围的家庭里和社会环境中长大。很小的时候就与人登台对唱,在坎坷与挫折中渐渐长大,享受爱情、亲情和友情,也遭受着打击、排挤,以及失去亲人和工作的折磨。但是,她没有回头,一直唱着,一直唱到了尽头。  她非常详细地讲到自己的一次爱情,讲到爱人的猝然离去,讲到人们带她去奔丧,她唱起了肝胆折肠的挽歌,令所有的女人同声悲歌的情形,仿佛回到了那个刻骨铭心的时刻。我一字不落地翻译着,泪水滚滚而下,后来只好逃进卫生间哭够了再出来继续翻译。黄丹老师和小张不停地记着写着,眼里都盈满了泪水。

 在两天采访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打电话找她或者来宾馆找她办事,请她参加会议,请她去做客,请她为新生的孩子起名字,请她为某家人娶回新娘。有领导,有百姓,有亲戚,显得很热闹。地区宣传部陪同我们的一位部长说:“别的县都有五套班子,我们额敏县却有六套班子。”我问他第六套班子是什么,他哈哈大笑说:“就是贾玛丽汗的班子。”我们也笑了起来。 那两天,地区和县里的领导们几次宴请我们一行人。我注意到贾玛丽汗永远坐在正堂上,虽然许多人的职位比她高,岁数比她大。而且人们把她惯坏了,她已经学会当仁不让地坐在正堂上了。我告诉黄丹哈萨克民族的一句谚语:诗人求见皇帝的民族是不幸的,皇帝求见诗人的民族是幸福的。他说:“我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个春天,我们在伊犁师范学院奎屯校区见到了阿肯专业培训班的四、五十名哈萨克族学生。伊犁师范学院是中国境内以研究哈萨克民族的文化、文学而著称的一所学院,他们在近几年先后开办了好几期阿肯专业培训班。北疆各地、州有计划地选派了许多有培养前途的年轻阿肯,并为他们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有的地、州甚至为他们解决了编制问题。所以,这些孩子们在这儿无忧无虑地学习文化知识和阿肯阿依特斯专业知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给我们讲了自己的经历——家庭、读书、恋爱,以及参加阿肯阿依特斯的种种趣意盎然的过程。他们憧憬着在未来成为像胡尔曼别克、哈孜木和贾玛丽汗那样闻名遐迩的大阿肯,并到世界上所有有哈萨克人的地方,与所有的哈萨克阿肯对唱,为中国争回光荣,拍着胸脯说:我们是中国的阿肯!

 那年的夏天,我们又去了美丽的伊犁河河谷,访问了中国当代著名的伉俪阿肯热合木江和阿帕克的故园。热合木江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风流惆怅,是一个有名气的游吟诗人。由于眼疾,他双眼都瞎了。但是,他的心不瞎,反而非常地亮堂,他用自己犀利的语言,以大无畏的精神,为人民呐喊,抨击邪恶势力。所以,被人民所爱戴。而阿帕克则是一个穷人家的俊姑娘。为了活命,她的家人将她许配给了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得到了大量的牲畜和聘礼。这两个人在一次阿肯阿依特斯大会上相遇对唱,难分高低,难决胜负,不得已一场接着一场对唱。久而久之,他们产生了恋情,且海誓山盟。阿帕克阿肯凭着精湛而富于说服力的阿肯阿依特斯技艺,回绝了那门亲事,执意嫁给瞎子阿肯热合木江。并勇敢地对簿公堂,击败了缠着自己不放的未婚夫及家人。后来,她的族人被深深打动,捐款捐畜,为她偿还了曾经接受的牲畜和聘礼。她赢得了尊严,赢得了爱情。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携手并肩,度过了幸福的一生。由于眼疾,热合木江后来不再参加阿肯阿依特斯了,而阿帕克阿肯则幸福地唱了整整一生。每当阿帕克阿肯准备出门去参加阿肯阿依特斯的时候,热河木江都会为她备好马鞍,扶她上马,祝她一路顺风。那种幸福简直令人嫉妒,令人向往。而使他们如此幸福,如此坚贞,如此坚持的就是哈萨克民族的传统文化——阿肯阿依特斯。  那一次,我们也去了风景秀丽的那拉提大草原,与新源县歌舞团的一群哈萨克族演员们在一起呆了整整两天。他们中间有一位歌唱演员,曾经因为有些怨气,一怒之下便出国定居了,而且成为了那个国家国防部歌舞团的一级声乐演员。我们一直观察着他,但是,没有看到什么怨气,反而看到了他所表露出的深深地眷恋和些许惆怅。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拉起了手风琴,为我们唱了一首歌——《我的故乡新源》。唱着唱着,大家情不自禁地齐声唱了起来,个个眼里都盈满了泪水。我们一遍一遍地唱着那首歌,久久都不肯停下来。我知道此时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两个字——祖国。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游子用哈萨克语大声说了一句话,我也用非常响亮的汉语翻译道:没有祖国的人,就是被连根起的参天大树!  黄丹老师和张铂雷两人就这样在新疆的大地上走来走去,想来想去,终于写出了电影剧本《鲜花》,写出了一个女阿肯充满坎坷的一生。胡尔曼别克、贾玛丽汗、哈孜木、热合木江、阿帕克等等阿肯的身影闪动在影片里,那么地亲切,那么地感人。

 天山电影制片厂前后四次组织各族专家、学者、作家、诗人们讨论定稿。然后组织演员和剧组冒着严寒,冒着酷暑,在阿勒泰地区的喀纳斯景区,在伊犁地区的特克斯县拍摄了这部影片。这部电影写的是哈萨克民族的传统文化——阿肯阿依特斯,但是,在参加从编写剧本到拍摄、后期制作整个过程的人员中,有汉族,有维吾尔族、有回族、有哈萨克族;有年长的人,有年轻的人;有女人,有男人。谁也没有将这部影片当成某个民族的,谁也没有说为什么要让汉族的编剧来写哈萨克民族的影片?为什么要让维吾尔人来承担导演的任务?在2009年那个令人心碎的夏天,我们所有的人都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一个真理:我们是一家人!

以上部分图片来自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官网,均为电影《鲜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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