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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束去吧，”他见我喜欢，就慷慨地说。
现在，那束鲜花，就丢弃在巨大的垃圾桶中。那些花朵，并不比我插在笔筒中的更憔悴。我感叹不已。在炎热的洗手间，她们要努力保持花朵的开放状态，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啊！植物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失去了根基，并不立刻死亡；即使走向死亡，她们也会努力延缓死亡的过程，把最后的美丽留在人间。
为了让花枝尽快吸收水份，我决定再剪去一段花枝。东找西找，也没找到剪刀，只好用刀子一枝一枝地切。切一枝，插一枝。那束花越来越少，笔筒里的花越来越密。
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怀抱一大束鲜花，那真是天底下最美的形象。
早上我去洗手间，路过同事的办公室，跟他打招呼。他热情地叫我去抽烟。
假如，两束花摆放的位置不同，同事顺手拿起的是另一束，那么，现在二者的位置、形态就刚好相反。
我正忙着，有个同事带来的小孙孙跑来，好奇地看着我和那瓶插花。显然，他也被五颜六色的花吸引住了。
我东找西找，最后只得把同事的笔筒借了来，取出里面的笔和刀子，再去洗手间盛了半筒水回来，再解开包装的彩纸。这一看，我更难过——那些无根的花枝，底端枯干，中端发霉，只有顶端还有些许绿叶，顶着各色半萎的花朵。
要不要把她们捡回来，找个什么容器插起来？但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些花的价值，也许就在于牺牲。扎成花束或插入瓶中，都会死亡，只是早迟不同罢了。一束在笔筒里苟延残喘，一束在垃圾桶迅速枯干。这只是她们遇到的人，略有不同的结果。
我去丢了那些截下来的枯枝，又捧着满筒鲜花去洒水。那个孩子便跟着我跑，似乎还想要花。我忽然想起同事的那一束鲜花，便替她们找了最好的归宿，或者为这个爱花的孩子指点迷津：“那位爷爷屋里，多的是花呢！”
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喊……
“算了，算了，”我一边说，一边退了出来，也许是他的学生送给他的，我怎么能够夺人之爱？
人之于花，或卖或买，或送或收，或插或丢，都可以随心所欲。
他捏着那种紫颜色的小花不放。我帮他扯下一枝。他乐呵呵地拿在手里，如获至宝，在大厅里跑来跑去。
2013年7月15日午草于眠花阁
可他哪里肯罢休，捧了一束，就追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我连忙一边感谢，一边接了过来，搁在办公桌上。细细一看，才看到那些花儿，已经开始枯萎。这么炎热的天气，她们实在经不起折腾。当务之急，是找个什么东西装些水，再把她们插进去。
“喜欢哪朵，就取哪朵，”我笑着说。
“去叫爷爷插起来，像我这样……”
中午，我又去洗手间，突然看到垃圾桶里有束鲜花。不用说，这是早上那个孩子抱过的那束，是同事送给孩子的那束，是某个朋友送给同事的那束，是某家花店卖给同事朋友的那束……我能想象，花店的老板或工人，巧手剪裁，精心捆绑，认真美化，然后郑重地交给同事的朋友。两个年轻人——通常只有学生会如此热衷于赠送老师以鲜花——捧着鲜艳的花束，那心情和神情，一定如那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忘记了周围的世界，完全沉浸在花的海洋……
可二者给我的感受，完全一样。或者说，无论她们在哪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美的。因为，她们是花，而不是人。
果然，他就转身跑了进去。不久，就抱了那束鲜花出来。
我一进去，就惊叹起来：“哇，哪个给你送的？两束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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